牛人盘腿坐半空 ：我是作家老三，出版长篇小说《离婚真相》

（我是作家老三，出版长篇小说《离婚真相》《血色缠绵》等。2021年我来到头条写我的节俭故事。2021年的下半年，我去做保姆，体验不同的人生，书写缤纷的生活。）

我的雇主许先生和许夫人因为堕胎问题产生分歧，吵了一架之后，他们静静地分居了。许夫人两天没回家。这天晚上她给我打来电话，让我给她在家里拿点东西，送到某某别墅的某某房间，我就鸟悄地拿了许夫人的东西，背着许先生和老夫人，打车去了别墅。

我坐在出租车里还琢磨呢，许夫人在外面有个别墅？还是许夫人暂住在朋友家里，是朋友的别墅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出租车已经停在某某别墅。

出租车停的不是郊区啊，四周都是普通的楼宇，不是别墅的洋楼啊。什么情况？不会是黑心的哥糊弄我吧？

的哥却明确地告诉我：“这就是你要去的某某别墅！”

我下车，往楼区的牌子上一看，哎我去，？这是一个大酒店的名字。一个酒店叫啥别墅啊？这不是乱起名字吗？都给我整蒙圈了！

酒店门前铺着猩红的地毯，酒店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制服腰板挺直五官端正的门童。旋转门在我面前旋转起来，我随着旋转门踏进酒店。不禁想起第一次进旋转门的情景，好像是多年前去沈阳，和我姐去一个大酒店吃饭，我姐先进去了，我在后面跟着旋转门转一圈被门给吐到门外头去了。我姐在门里淡定地看着我，招手让我再试一次。

酒店的一侧是电梯门，另一侧是吧台。我刚要往电梯里走，吧台后面站着的穿制服的年轻女人喊住我，问我要门卡。我哪来的门卡？只好报出许夫人的房间号。我以为她会用总机电话给许夫人的房间挂电话询问是不是有我这号访客，不料，女人板着的脸立刻绽放出模式化的笑容，说：“客人刚才留电话了，让你来了直接上去。”

许夫人办事真是舒服！

进了电梯，身后又挤进一个男人，跟我摁了相同的楼层。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电梯门关上，男人的嘴就张开了，嘚不嘚地没话找话，说：“你在这住多久了？房间卫生咋样？设施咋样？有特殊服务吗？”

我啥也没说，就雕像一样地注视着男人。我估计他有密闭空间恐惧症，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多少犯忌讳的话。电梯到了我要的楼层，门一打开，男人先我一步“蹭地”钻出电梯，我看着男人迈着鸭子步快速走远的背影，笑得很开心。

这个城市，有很多人有各种怪癖和隐疾，但都在努力开心地活着。譬如我有点抑郁症，不过，我通过好奇心和热心，跟各种陌生人打交道，基本已经治愈了。

我走到许夫人说的房间门外，刚抬手敲门，门就开了，敲门的手差点落在许夫人白净的脸上。

莫非她一直等在门口？

许夫人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热情地说：“姐快进来吧。”

酒店的房间开了空调，暖风。白城的秋天的夜晚已经很凉了。房间不大，靠窗一张大床，靠门是洗簌间，洗簌间和床之间是一个衣柜，衣柜下面是鞋柜，摆着许夫人的皮鞋。

我把许夫人要的东西交给许夫人，她接过去随意地放在鞋柜上。

我问许夫人还有没有事，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许夫人却说：“着急回家吗？不着急就陪我唠唠嗑。”

在雇主家忙了一天，谁不着急回家呢。不过，我更愿意跟许夫人唠嗑。

我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环顾着房间，小屋挺舒服，挺暖和。

许夫人斜靠在床上，后背垫了两个枕头。她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像一簇柔软的海藻，在夜色的灯光里氤氲着一道心事。她轻声问我：“我妈咋样？”

我说：“嘴角起泡了，我给她做了冬瓜汤——嗯，还有，她让我做了豆角干菜，说储存到冬天，你爱吃。”

许夫人垂下眼睑，沉吟了半晌，又问：“海生呢？”

我说：“按时上下班，没看出啥。”

许夫人迟疑着问：“他和我妈有没有谈到我怀孕的事？”

我回想了一下，说：“没有，今天晚上他回来得晚一点，不过，应该没喝酒。我从你家出来时，他陪大娘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许夫人停了一下，又问：“家里这两天去过客人吗？”

我说：“大哥来过，没在家吃饭，就是跟大娘聊一会儿就走了。”

许夫人半晌无话，用一根手指卷着她的发梢，眼神复杂，若有所思。

我以为聊天结束了，是不是我该告辞了？

却见许夫人一双丹凤眼斜斜地向我打量着，说：“你那天跟我说那些话，挺有意思——”

我想起碰掉盘子的事情以及之后说的那几句话，觉得可能被许夫人识破了，我不好意思地说：“我都是瞎说——”

许夫人端详我，说：“瞎说？可说不了那么有意思的话——”

我被许夫人看得有点发毛，担心她识破我的身份，正在心里编瞎话呢，许夫人已经改了话题。她幽幽地说：“夫妻之间就是一种博弈，你进我就退，你强我就示弱，你刚我就来柔的。可有时气急眼了，就忘了套路，就想跟他硬碰硬，一把掐死他，他咋那么恨人呢！”

许夫人说完，自己却不好意思的先笑了。

我也笑了，说：“硬碰硬，就可能玉石俱焚——啊，我在冰心的书里看到的，我也胡乱用——”

许夫人向我看来，目光有点玩味。

我急忙说：“我平常没事就喜欢看点闲书，说的都是书上说的套话，你也别当真。”

没等许夫人再开口询问我，我就主动出击，开口询问她，不让她有时间盘问我。我说：“你真没出差啊？我还以为你回娘家了。”

许夫人说：“回啥娘家啊，海生的脾气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犊子要是知道我在娘家，肯定天天去作妖，那不把我爸我妈都整惊了吗？”

我想起许家二姐，二姐有事就能往娘家跑，许夫人却搬到酒店住。各人有个人的处事方式。

我当年夫妻吵架怎么解决的？不敢回娘家，怕我妈骂我活该，脚上的泡都自己走的，谁让你当年挣命要嫁给他了？哎，哪个女人当年不都是要挣命嫁给那个犊子吗？当年我也没钱住旅馆，只能在雪夜里徘徊在街头，不知该去往何方。

女人，一定要经济独立，才能活得不那么憋屈。至少离家出走不用流浪街头，可以舒舒服服地住有空调的酒店。

我说：“他那脾气是够呛，你当年咋嫁给他了？”

许夫人抿着嘴唇无声地笑了。她换了个姿势，半躺着，轻声地说：“当年我上学时，有个外校的男生老纠缠我，要跟我处对象，我拒绝了，那个小无赖就每天放学时在路上劫我，说不三不四的话，后来还动手动脚。海生就把他揍了。那个无赖就纠结一帮人来打架。海生那时候兜里常年都揣着刀，对方人多，他就动刀了，把对方砍瘸了，就被送进去判了刑——”

我问：“后来呢？你就嫁给秦医生了？”

许夫人甩甩头发，说：“哪儿呀，这中间很多事呢，算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想起刚才许夫人要我拿的东西，免不了一惊一乍地问：“你把孩子做掉了？”

许夫人歪头笑了，说：“我哪敢呢，要是不经过海生同意，我把孩子打掉了，他能把天捅下来！”

我说：“早知道他反应这么大，还不如怀孕的事儿背着他了——”

许夫人正色地说：“背着他？他以后要是知道了，就认定这孩子不是好道来的，下半辈子我都没法消停！那是对他最狠的报复！”

我想起许先生吃醋的尽头，许夫人所言非虚。

我问许夫人什么时候“出差”回家，许夫人蹙了下眉头，说：“明后天吧，躲在酒店也不是个办法，就是想让我和他都冷静冷静，要不然天天吵，最后都不知道为啥吵架了。”

我说：“大娘也想让你留下这个孩子，我看你有点难办。”

许夫人说：“当初生完智博，也想再生一个，可一直没怀上，现在可下怀上了，我妈和海生的反应也正常，可我之前吃过药，喝过酒，很担心生下的孩子不健康，再说我又四十多岁了，工作又这么忙，生个孩子耽误多大的事啊？”

我忍不住说：“工作再忙，忙到60也结束了，可孩子是一辈子的事——”

许夫人突然向我看过来，目光犀利。

我吓了一跳。

许夫人说：“姐，你不是海生派来的说客吧？”

我苦笑着说：“我哪够那个资格呀，古代说客都得是张仪晏子苏秦那样的牛人，我就是个保姆，多看了几本闲书，心肠热，爱管闲事罢了。今天你让我陪你聊天，我就多一句嘴，别的我也不会说了。说一件我自己的事吧——”

许夫人盘腿坐在炕上，肘弯拄着膝盖，手掌托着脸，微笑地看着我，怂恿我说下去。

我说：“我有个儿子，这你们都知道，上个月结婚了。可我就喜欢女孩，儿子生下来七天我都不愿意瞅他，我这人死犟死犟的，从小就喜欢女孩，觉得女儿跟我贴心，能成为朋友。可后来儿子一天天长大了，我爱如珍宝，离开我的眼睛一会儿我都惦记。人的观念会改变的。后来我离婚了，儿子判给前夫，我如果想要儿子，就得跟前夫复婚。婚姻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要了，我又想要回我的儿子，咋办？拼命挣钱，将来用财力把孩子的抚养权夺回来。还没等我攒够钱打官司呢，前夫过世，孩子回到我身边，算是老天对我的厚爱。我的前半生啊，一直都拼了命地工作，开始是为了养我自己，后来是为了养儿子，现在出来工作就是娱乐了。不怕你笑话，十年前我就想再生个孩子，万一生个女儿呢，我的梦想就达到了。可我妈我姐都给我训了，我朋友也不同意，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是我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我这辈子，干别的都有干够的时候，就养孩子没够。工作再牛也是工作，兜一圈下来，最终就是一个爱好。孩子不同，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既然孩子扑奔你来了，就是老天送给你的天使。要是我，别看我现在五十多了，我照样生下来，一个人，我也能把孩子抚养大，让她快乐健康地长大。这回养孩子我说啥也不逼着她学习了，上学所有功课都不许超过六十分，剩下的时间就是学习怎么快乐地生活。”

我越说越来劲，好像自己怀孕了。老天不给我机会了，要是再给我一次当妈的机会，我一定用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耐心陪伴她长大。

创造一个孩子，你就是上帝。

抚养一个孩子长大，你就是圣母。

这种成就和喜悦，还有孩子对你的依赖和无限的信任，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得到的。二姐夫外面的女人王瑶就没这个机会。那是多么痛的惩罚啊！

我把能说的都说给了许夫人，她能听进去几句，就听天意了。

我离开的时候，许夫人到门口送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娟儿，海生要是发现卫生间少了你的东西，估计会怀疑到我头上，他要是问我，我该咋说？”

许夫人身体软软地靠着门框，目光有些迷离，思忖了片刻，说：“他知道我住酒店，只是不知道我住哪个酒店，应该不会问你。”

我没坐电梯，走楼梯下楼的。走在楼梯上，我在想，许夫人要我到酒店给她送东西，其实就是她想了解家里的情况，想知道婆婆和丈夫的打算，也就是说，堕胎的想法她也并不坚决。

那么说，我劝她的几句话，应该是做对了。

生下来就有钱的人，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生下来就被团宠的人，是含着玉钥匙出生的。

我是含着泪笑着出生的，只有一个身体和不服输的劲头，在小镇的平民区连滚带爬地长大，渐渐地养成了凡事都要主动出手才能解决问题的个性。年轻的时候我也被动了很多年，但渐渐地，我发现只有主动才能解决问题，没人宠你，一切都要靠我自己主动去做，主动去选择怎么做才能达到目标。即使我去做保姆，也不会做逆来顺受的保姆，我要做有独立人格的保姆。

我要握着方向盘，开着我的船乘风破浪，去帮助我能帮助的人，也帮我自己完成自我的救赎。

我从酒店出来后，在门口等出租。出租车费不便宜，今晚我不过节俭生活了，车费就跟许家打碎的几个盘子钱相抵了。

第二天去许家上班，许先生一天没回来，不用面对他，是件放松的事。

老夫人嘴角的泡又起来一个，她要我到药店给她买药。还没等去呢，有快递上门，竟然是许夫人给婆婆送回来的药。

老夫人也不问儿媳妇咋知道她要吃什么药，我给她倒了热水，又兑了半杯凉开水，老夫人就把药吃下了。

老夫人还吃冬瓜面皮汤。昨天买的冬瓜剩下一半，我给老夫人擀面片，熬的冬瓜汤。面片切好，开水下锅的时候，两手把面片抻一抻再下锅，这样面片的所有横截面都抻开了，面软了很多，再煮上一会儿，面片就烂了，适合老夫人吃。

老夫人嘴上虽然没说，也是担心怀孕的许夫人会打掉孩子吧。那晚夫妻两人的争执她未必全不知情，只是她不掺和小夫妻的事。她也不多言多语，不想给儿媳妇压力吧。

下午，老夫人来到厨房，吩咐我：“红啊，你大哥的司机中午又送来一袋子长豆角，你都晒成干儿吧。冬天的蔬菜水啦吧唧，没啥菜味，小娟就爱吃这个。”

大许先生也知道兄弟媳妇怀孕了？

我用剪刀把长豆角从中间剪开，剪成长长的两个细条。再放到烧开的锅里焯一下，长豆角泛出青葱的绿色时，赶紧用笊篱捞出来晾干，再挂到阳台里风干。等干透了，再收进布袋里储存到冬季吃。

上午，苏平来干家务时，又给我和老夫人带来一兜酸菜油梭子的包子。老夫人晚上想吃，原本打算腾到帘子上，放到电饭煲里。但大米淘好放到锅里，老夫人忽然说：“包子别腾了，万一小娟晚上回来，闻到酸菜包子味该不舒服了。”

我只好把包子又放回冰箱。心里琢磨，许夫人会回来吗？许先生这几天按兵不动，是否在琢磨别的鬼主意？

吃晚饭时，别说许夫人呢，许先生都没回来吃饭，老夫人给他打了电话，也没接。不知道咋回事。

饭后我收拾厨房的时候，楼门响，腾腾的脚步声是许先生的，后面又进来个人，一看，竟然是许夫人。

涛声依旧了？许夫人决定留下孩子了？

许先生在门口给许夫人拿着包，又弯腰到鞋柜里把许夫人的拖鞋找出来，放到许夫人的脚边。然后他注视着许夫人说：“到妈屋里坐一会儿吗？”

许夫人说：“我有点累——”但她还是推开老夫人的门，探头冲屋里说：“妈，我回来了，忙了两天，有点累牛人盘腿坐半空，先歇着了。”

老夫人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海生给你放水，泡个热水澡再睡吧。”

许先生径直去浴室放水了。许夫人来到厨房，冲我叫了声：“姐——”

她打开冰箱去拿水果，她看到冰箱隔层里的酸菜包子，蹙了眉头拎出来，让我扔掉。

我说：“苏平送来给我和大娘吃的。大娘原本晚上想吃，担心你回来不爱闻这味，就没让我腾在饭上。”

许夫人犹豫了一下，又把包子放回原位。她拿着刀去切水果。

我轻声说：“最好不吃凉的。”

许夫人苦笑了一下，说：“我俩没谈妥，还在拉锯呢，我不想生，可日子还得过呀。”

（我是写作者素老三，谢谢各位朋友的阅读！请朋友们帮我转发和分享，让更多的朋友看到！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