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与孙悟空：从互相对立到多元宇宙的故事，三俗元素引发热议

岁月给了人民想象的空间，人民给了英雄无限的可能。当两个互相对立的男人纠结了一千年，他们的关系将可能走向任意方向。从古至今的二郎神与孙悟空故事，正像是从一个起点衍射出的多元宇宙，构建起一座座命运交叉的城堡，折射出众多或直或弯的情节——二郎神和孙悟空互变女人让对方调戏你敢信？二郎神加入取经团队一起保唐僧西天取经你敢信？

而在这所有的故事当中，我们似乎都隐隐看见同一个关键词，那就是——三俗!

男人何苦互相伤害

在大多数人的认识里，二郎神和孙悟空都处于一种互相伤害的关系之中，这是西游记小说造成的印象，同时也是历史上两人关系的主流。

比如元代的《二郎神锁齐天大圣》杂剧，这是一部所有人出场都要疯狂自吹自擂的剧本，二郎神率领梅山七圣、和巨灵神联手，轻轻松松就剿灭了通天大圣、齐天大圣、耍耍三郎三兄弟组成的犯罪团伙。在战斗中，率先投降的就是又名孙行者的耍耍三郎：“不干我事，是俺二哥做的勾当。”

比较而言，后来的作者们都明显的偏向了猴子。在西游记小说中，齐天大圣的实力突飞猛进，杂剧中的胜利者巨灵神被他肆意羞辱，二郎神也要太上老君的金刚琢助阵才能最终取胜。

在明代的《清源妙道显圣真君一了真人护国佑民忠孝二郎开山宝卷》中，虽然讲述的是二郎神的生平，却将孙行者转受为攻，赋予了他一个“加害者”的角色。其中说的是：

二郎神的爹名叫杨天佑，乃天庭左金童临凡，下界四十八年，仍是一个老光棍，一晚独坐书房，单身狗的怨气直冲天际，惊动了斗牛宫仙女云花侍长。按今天的标准来说，云花是一个标准的圣母，她想起左金童还在凡间一个人孤独寂寞冷，决心拯救他脱难，于是化作佳人，下凡直入杨天佑房中。

宝卷中说得明白：一更里，杨相公，在书房，闷昏昏，诗书懒念自发闷。忽听门外人说话，慌忙开了书房门；见一女子望里进，慌忙的两手忙推，那女子进了房门。

一开始，杨天佑是拒绝的，然而四十八年的光棍生涯，让他怎能抗拒妙龄女郎的投怀送抱？于是“二更里，杨相公，与云花，配成婚，汞投铅来铅投汞”，杨天佑今天破处了！

虽然杨天佑年纪已大，而且缺乏实战经验，然而毕竟仙童临凡，积蓄多年的精华并未变质，一击中的，云花当即怀孕。

生下二郎后，云花却做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举动，她直接将孩子扔给乳母喂养，带着杨天佑修行去也，直到三年之后，才回来看了小二郎。没有爸爸妈妈的童年生活，给二郎神的心灵打上了什么样的烙印？我们不可得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久之后，孙行者带来的，一定是真正的伤害。

在大闹天宫之后，孙行者路过确州城，不知道为啥看二郎他妈不顺眼，就把人家压在了太行山下。小二郎找不到老娘，只有四处寻找，“五更里，东方明，来到山中，叫了一声应一声，满山都是娘答应，那里安身"，孤独凄凉之意，不由跃然纸上。

也许是借二郎救母的光，宝卷里另一位老母形象也光辉了起来，她就是传统大反派王母娘娘，这里反而成了一个提供史诗装备的重要NPC。有了全身神装，二郎神马上劈山救母，放出了老妈。在练高了级别，收罗了小弟之后，他就向孙行者发起了反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照样将猴子压在了太行山脚下，等到唐僧取经路过才放了出来。

在清代的《新出二郎劈山救母全段》，情节又有所不同，文字中提到二郎神他妈共姊妹三人，大姨妈嫁了东海龙王敖广，二姨妈嫁了托塔李天王，生下金吒木吒哪吒三兄弟，所以二郎神和哪吒是表兄弟关系——在元杂剧《二郎神醉射锁魔镜》中，哪吒倒确实和二郎神关系亲密，二人以哥哥贤弟相称。

三姐妹之中，就二郎神他妈三公主嫁的不行，下界配了凡人杨天佑，结果生活质量非常之差，连个佣人都没有，生了孩子三天就动冷水，来到江边洗衣裳，结果“沾染四海五湖长江水，恼了东海老龙王”，一怒之下向玉帝奏了一本。

这事有点奇怪，一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洗衣拉撒在其中，以前千万万万老百姓搞脏江水都没见龙王生气，为毛这次就恼了？难道是二郎神因为血脉高贵，尿片的污染度也格外强劲？

而且前面也说了，东海龙王娶了二郎神的大姨妈，都算一家人了沙僧打杨戬，为何要对小姨子如此不客气？这个大姨夫太不够意思了啊。

当然，也许是因为三公主私自下凡，龙王这是向老丈人通风报信。结果玉帝还真派了天兵天将下界捉拿，但三公主也不是吃素的，折腾半天还没拿住，于是从花果山搬来孙行者，将三公主压在了桃花岗。在这个故事中，孙悟空成了天庭的体制帮凶，扮演的正是西游记小说里的二郎神角色，三公主却成了一个造反者。

说到这里有一个现象值得注意，那就是在大部分二郎故事中，他爹杨天佑总是在老婆被抓后就没什么戏份，这到底是软饭男一出事就玩消失，还是用完的药渣蹦跶不起什么水花？也颇值得研究一番。

后来二郎神长大成人救出母亲，想要找猴子算账，玉帝却说：“孙悟空他保唐僧把经取，仗着他擒妖把怪降。西路妖魔把仇报，不必前去把他降。”只能不了了之，想必二郎此时的心情也是无比的憋屈吧。

盘点二郎悟空故事的演进过程，我们可以发现，从一开始的毫无招架之力，到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再到后来的转受为攻变成加害者，孙悟空在两人关系中的地位一直在上升，这应该与西游记小说的盛行存在绝大关系，人民群众怎么会喜欢看到男主角一直被人欺负呢？这就是宣传和舆论的力量。

不过老是看折磨与被折磨的故事，时间一长，观众们肯定也审美疲劳，于是在一些“别有用心者”的参与之下，两人的故事开始出现了更多的三俗色彩。

调戏与被调戏

西河大鼓是起源于清代的曲艺形式，西游记是其重点内容之一，而在不止一个传统唱段中，二郎神和孙悟空的斗法中都有一个很暧昧的环节，那就是小寡妇上坟。比如在《美猴王》中说的是他变了新坟一座，还有个小寡妇把纸烧：

美猴王哭罢多时才要走，杨二郎也早把此事看透了，

他立时变了个年轻的好小伙，模样儿长得也挺好瞧，

到跟前施礼叫大嫂：“你哭得我好心焦。

男死女嫁谁不晓，死心眼当不了吃和烧；

你急急忙忙跟我走，咱小两口管保饿不着；

你青春来我年少，小日子越过越火暴。”

美猴王听罢身儿一扭，心里说二郎的想法可真够高；

明明白白来拿我，还故意的胡言乱语瞎叨叨。

美猴王连忙撒腿往前跑，杨二郎后边紧追着，

随手放出昊天犬，赶上去要把猴王叼。

美猴王一见事不好，忽然一计上眉梢：

“若不然故意教二郎拿住我，跟着他再到天宫走一遭?

亲身去到灵霄殿，看玉帝把我怎开消!”

在这段鼓词中，还只是言语骚扰，在另一段《闹天宫》中，两人的身份又进行了调换，变成了二郎神哭坟，孙悟空骚扰：

气得二郎没法办，

灵机一动计上眉梢：

我何不变个美人把他勾引，

人都说猴子最爱风骚。

杨二郎变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寡妇，

要去上坟把纸烧。

和《美猴王》里的情节一样，这里孙悟空也看破了二郎的手段，于是变成一个小伙：

嫂子啊你年轻轻地守了寡，

我今还是光棍一条，

你在年轻我在年少，

不如我们两个一块过了。

你说这个大圣楞不楞，

倘说着探头缩脑缩脑探头流地流丢搭理搭讪来到切近一猫腰，

伸手把二郎的脚来摸，

呦杨二郎说声可臊死我，

把我这神仙可遭贱坏了，

慌慌张张逃了跑。

在一场比污的游戏中，孙悟空终于笑到了最后。请注意，这也许不是鼓词作者们的胡编乱造，因为在西游记小说中，就有孙悟空变作淫鸟花鸨勾引二郎神的情节。从古至今，不管是在杰出文人的笔下，还是大鼓艺人的口中，三俗的意淫一直伴随着二郎悟空的争斗历史，反映着人民群众的永恒呼声。

好基友，一辈子

除了斗争和暧昧线，悟空和二郎的历史中还有一条和谐线。比如在元代杨景贤的西游记杂剧中，天庭镇压悟空时二郎神并没有出现，后来反而做了取经团的保护神——观音为保唐僧取经顺利，奏过玉帝，组织了十大保官，二郎神排位第四。如果按《新出二郎劈山救母全段》中的说法，在其他各位保官中，李天王是二郎二姨夫，哪吒、木叉自然是表兄弟，火龙太子出自南海龙王家，而东海龙王是二郎大姨夫，也算拐弯亲戚。一路上十大保官，五个都属于二郎一系，绝对的有势力。

在泉州傀儡戏古戏本《三藏取经》中，二郎神更是成了齐天大圣师弟。有意见认为，福建泉州一带是历史上齐天大圣传说的发源地之一，这部戏本可能反映了非常古老的西游记故事系统，比如其中沙僧的原型——深沙神被观音收服后变作了白马，直接就没小白龙什么事。

在戏本开头，二郎神也参与了收服悟空之战，后来又不小心犯了错误，因为调戏玉女被贬下凡间，观音菩萨求情安排他在灌口做一庇佑菩萨，等候圣僧修归正果以赎前罪，这就很像八戒故事的翻版了。这里二郎虽然做了灌口保护神，但时常吃人，“若有凡人山下过，摄来生食放火炊”，也跟妖怪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二郎作恶归作恶，对旧日交情还是颇为看重，虽然当年参与过围殴猴子，再次见到齐天大圣还表现得挺客气，口称齐哥：”齐哥你立边，我摄一个和尚分你食！“

大圣马上表示：你知道这和尚谁吗？金禅罗汉临世，要往西天取经！他是佛，你是神，神敢食佛？看见这匹白马了吗？这是深沙神，想对师父不敬，被菩萨罚做了白马。你要敢吃人，看我一个筋斗云飞到南海请观音，马上把你变头驴！

二郎一听，我了个去，这不就是观音介绍的西天取经团吗？捎带我一个！马上拜服，光荣的加入了取经团队。

二郎神加入取经团，这情节要放在现在，肯定会被YY出无数文字，然而接下来戏本里他的表现乏善可陈，顶多是齐天大圣来上两句：”二郎捧钵盂去安马桥下讨水，我驾云去蟠桃寺讨凡食。“完全成了跟班小弟角色。

后来毗沙门李天王办生日兼哪吒再出世庆典，将唐僧请上天宫，几杯酒便灌醉，齐天大圣和二郎等得焦急，二郎说齐哥你去天宫找吧，大圣说我不敢去，当初闹天宫犯过事，你去！二郎说我也不敢去，当初戏弄玉女挨过罚！真乃一对怂货。

在戏本的最后，取经大功告成，唐僧获封宾头罗汉尊者，猴子封为虚空大圣——从齐天大圣到虚空大圣，这听起来完全就是平级调动。二郎神则获封灵通大帝，联想西游记小说中二郎嘴上比较谦虚，总是自称小圣，所以我们不妨给他起一个时代气息浓厚的诨名，那就是：

小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