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某个大四学生实习后返校找我聊实习的事儿。（过程不完全准确，但意思没错。）

TA说，实习学校的课很难上。自己认真准备的篮球教学内容，学生不想学，只想快点解散自己玩。我问，你教他们什么？TA说当时教的篮球。我又问，孩子们自己会玩什么？TA说，很多孩子会自己打篮球。

我说，“哦，你教他们不学，但他们自己会玩。”

TA说，“是的。”

我问TA，“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TA顿了顿，表示不清楚。

我说，“其实孩子是喜欢打篮球的，但是场景不一样。虽然说出来很让人难以接受，但事实是，他们只是不喜欢“被你教”而已。

TA有点伤心的表情，想了想，说，“那我能做什么呢？”

我说，“可能做不了什么。这是个极其普遍的现象，不只是你才会遇到。不过......你们学校如果允许，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去解决问题。”

“很简单，你先“放羊”，让他们自己去打篮球，然后你再去加入他们的篮球活动。在和跟你一起的比赛中孩子肯定是打不赢你的，激起他们的胜负欲与求知欲，以后你上课教内容慢慢的不就容易了吗？”

TA若有所思。

我最后说，“谁说这样的方式，就不是上课了呢？”

我始终觉得，当时给学生的这个回答是很有灵气的。但我不是想说，这个方法肯定行得通。我想强调的，是学校不太可能容得下我这种教学思路。

其实，应对这种情况的提议，我在后来去某个学校交流的时候和当地的老师们说过，并额外做了一些引申。我说，“一所学校如果是想要自己的体育教学有特色，那么我认为这便是特色。试想，你们学校做了一个体育课的宣传片，其中首先描述了一个学生对上课不感兴趣的场景，随后老师变换策略，佯装“放羊”，并进入孩子们的活动，跟他们一起玩并适当的‘炫技’。最后，孩子们主动问，‘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们’。”

我至今为止都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教育宣传片概念！可惜，当时没有一个人回应我这个想法，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我猜，大抵是老师们不能接受吧。

因为它破坏了学校对“上体育课”的潜在定义。

集合、整队、点名、师生问好，按照预定目标、预定流程把内容教完。具有这些符号性的过程，便是“体育课”（其他课也是如此，区别只是坐在教室里）。

这些符号的集合，所要象征的“课”这一总称，是不容许被破坏的，被在公开场合展示的，必然要符合这一种刻板形象。

举个例子。体育课中的整队形式，是模仿军事化管理的一种产物，而整队的根本目的，则是建立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地位差距。（这种解释没什么新鲜的，这是法国哲学家福柯的观点。）

再举例子。“放羊”这个常用词，有关系隐喻。学生为什么会被比喻成羊？一种软弱的，顺从的动物？而“放羊”肯定有主语，即牧羊人——老师。在“放羊”这个词里，师生之间的不平等关系被再一次确定。

回到我的提议。我的这个教学思路的根本逻辑，是想彻底改变学生与老师、学生与上课内容之间的关系。

学生只是想要学习的自由，不想要像被填鸭一样获得的所谓教学目的与内容。尽管羊“吃”的（学篮球）相同，但塞到嘴里的，和自己主动的，意义完全不同。

所以，老师不应该去做牧羊人，而是要做羊群中一只有领袖气质的羊。

但是，我们的学校，可以接受会打破传统概念的教学方法吗？可以自信的将其作为一种好的教育理念去公开吗？

原创 饺子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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